今年五月二十日是阿扁總統就職五週年慶,也是一千零一Yeah電子報的連載七週年慶。 在這一天,阿扁總統選擇了不發表任何演說,以當義工的方式來歡度週年慶,而我則選擇了另外一種有點驚悚的方式來度過。

在五二0那天,我收拾了行李、打電話跟家人一一道別,一個人開車來到了宜蘭頭城-風光明媚、可以看到山、看到海、也可以感受到倪敏然事件繪聲繪影的所在。

當我抵達頭城之後,我便直接駛入頭城火車站後方那條綠草如茵、百花盛開的小山路,約五分鐘的路程,我便看到一整排蓮霧樹,於是我就把車子熄了火、找了塊略帶青苔的石頭坐下,無意識地點著了一根煙、面色凝重地打開了筆記型電腦,寫下了您現在所看到的這篇文章•••••。

當您看到這裡,請勿驚慌、亦勿失措、更勿破口大罵!請您務必放輕鬆!我只是想藉由這篇文章,誠摯地跟各位讀者朋友聊聊我身後的事罷了!

但是您一定很想問閻驊:「為什麼我必須要知道你身後的事呢?你又跟我非親非故、你生前身後的狗屁大小事豈關我屁事?」

噢∼各位看官,您可誤會囉!其實您每天都在跟別人聊著別人身後的事而不自覺。

我們每天打開電視,都可以看到大街小巷、到處亂竄的SNG車前頭站著一位正氣凜然、卻又不掩興奮之情的新聞記者,劈頭就來一段:「各位觀眾朋友,目前在我身後的是••••。」

這句聽起來很不舒服、但是記者朋友卻又始終改不掉的「超級晦氣版」口頭禪已經持續了十年之久。記得十年前,首度聽到貌美如花的女記者,對著鏡頭神色凝重地講著:「目前我身後的事••••。」。某位電視圈的大老就在我身邊破口大罵,「你祖媽啦∼這麼年輕,一直講著身後之事。有沒有搞錯啦!」

「身後之事」有三種含意。第一種是記者朋友的糊塗定義:在我身體後面正在發生的那件事。第二種是社會大眾的廣泛定義:我掛點、死後的事情,也就是「後事」之意。第三種是某些基督徒的定義,身後之事也就是未來之事,不過知道這個典故的人比較少,所以我們可以暫時忽略。

現在我要跟大家聊的是糊塗版的「身後之事」,也就是記者的身體背後所發生的那些事!

這兩年來,台灣民眾最常咒罵的對象,媒體人已經凌駕在政治人物之上。如果台灣的政客都是王八蛋,那麼媒體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王九蛋了。

現在幾乎每位台灣人開口閉口,就可以咒罵一下媒體,尤其是那個萬惡不赦的新聞媒體!每天大家打開電視機,您一定可以聽到以下對白:「這種新聞為何要一直播呢?」「為什麼不播這個新聞呢?而要播那個新聞?」

當然∼最近最明顯的例子,就是倪敏然的新聞。很多觀眾受不了電視台每天都在播放這則新聞,所以幹譙聲響徹雲霄。因此台灣就出現了一位擁有少許自省能力的電視台老闆,就決定即日起,該台再也不播任何有關倪敏然的任何新聞。

結果呢∼這家唯一不播放倪敏然相關新聞的電視台,當天新聞的收視率幾乎等於0,簡直慘不忍睹到該去蓮霧樹下自刎的地步。所以這位電視台老闆氣得跳腳(垂直彈跳大概超過一米二,遠勝於麥可喬丹!)、立即收回那得來不易的自省心、第二天繼續加入報導倪敏然新聞的行列中。

「SNG車給他駛過去,給我從頭到尾地報導倪敏然!最好讓觀眾朋友看到爆、看到吐、看到想要咒罵我是王八蛋!」電視台老闆氣急敗壞地下令。

這位王九蛋頭(記者是王九蛋,那電視台老闆就是蛋頭)的遭遇讓我非常地同情!他原本想要從良、作好人的舉動值得大家稱許,但是卻換得收視率等於0的下場,真的好心被雷親。

在過去十年來,我們就跟著各家電視台的SNG車屁股後頭跑、聽著記者朋友百講不膩的那句:「目前在我身後的是••••」。然後我們就獲得了一則所謂「即時」的新聞報導,如果這則新聞值得閒聊,我們就會跟朋友聊著「記者身後的事」。

其實我也曾經被SNG車的記者採訪過。記得當時我正在士林某獎券行買樂透彩券與蜜汁雞腿,突然間駛來了四台SNG車,碩大的SNG車把士林小北街狹小道路塞得水洩不通。然後某名美女記者,就拿我們當背景。口中唸唸有詞地說著:「目前在我身後的是••••一群做著發財夢的民眾。」

聽了記者這句「一群做著發財夢的民眾」之後,我感受非常地不爽!記者好像把我們這群買彩券的人,當成「索多瑪城」的貪婪子民,上帝似乎可以隨時摧毀我們這群混蛋!不過在我身旁的人卻興奮得很,大家紛紛比著V字手勢,爭相恐後地在鏡頭前方晃來晃去。

美女記者隨即在「身後」欽點了我來接受訪問。「請問你為何會買彩券呢?」「嗯∼因為想中獎!」我直接了當地答。「那為何選擇這家彩券行購買呢?」「因為離我家近啊!」我言簡意賅地應。「那你有沒有把握中頭彩呢?」美女記者繼續追問著我。

她最後這題白爛問題,的確把我難倒了!我本來想仿效慕容復來套「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」的戰法因應。也就是我雙手舉著V字型、然後狀似白癡狀大聲喊著:「我一定會中頭獎!」。不過這還不白癡!如果我要到達「天下第一白爛」的境界,我必須要在我這句白癡話語後頭,再興奮地高聲嚷著「Yeah~Yeah~Yeah~」。

如果我真的把這套「天下第一白爛、被採訪神功」呈現出來!我的畫面一定會在當晚的新聞時段被反覆播放。而且還會成為廣告時段之前的新聞提要畫面。或者新聞跑馬燈還會出現以下文字:「全民瘋彩券」,然後配上我那句經典的「Yeah~Yeah~Yeah~」。

不過我考慮了十秒鐘之後,我決定不要講出如此白爛的話!因為我也是人生父母養,而且我向來愛惜羽毛與形象。於是我就輕描淡寫地說句:「希望啦!」、迎向我的是美女記者那付「你真有夠無聊!」的失望表情。

五分鐘後,四位記者紛紛跟全國觀眾朋友交代了自己「身後之事」,拿近百位比著V字型手勢、而且做著庸俗、貪婪的發財夢的民眾當作畫面,各自訪問了四位像我一樣內心苦苦掙扎、到底要不要激情演出的幸運觀眾。然後四台SNG車拍下了同樣的畫面、預計在晚上同樣時段播出同樣的新聞。然後電視機前面的觀眾朋友也罵出同樣的話:「看!這種買彩券的新聞有啥好播的?」

但是此時您必須要思考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:「到底什麼樣的新聞才是應該播報的新聞呢?取決標準又該由誰來決定呢?」

這的確是一個大哉問的問題!網路上目前流傳了一篇報導,是台灣記者對前CNN記者瑞夫.貝格雷特的專訪。瑞夫兄提到了一個非常自省的說法:「媒體應該讓觀眾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,而非「想知道」的新聞!」

由於這篇文章擲地有聲!使得很多網友爭相傳閱這篇文章,更加強化「台灣記者都是王九蛋!」的信念。不過我覺得這個說法存在著很大的問題。

有沒有想過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是啥?而且「需要知道」的定義該是由誰來認定?由資深媒體人來認定嗎?但是台灣頭銜上有「資深媒體人」的人似乎大家也不怎麼信任啊!那又該怎麼辦呢?

就拿我來說,如果我是可以決定「需要知道」新聞標準的那位資深媒體人。我可能會覺得NBA的季後賽報導很重要!但是有些人會覺得NBA新聞有何重要?他真的搞不懂:「一群分不出長相的黑人追著一顆皮球跑的NBA新聞有何好播的呢?」

我一直覺得只有氣象報導才是真正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,其餘所謂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都會流於個人的主觀意識。或許往學理方向、往理想方向,精闢的「深度報導」才是觀眾朋友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。但是這其中的問題很大!

「任務型國代選舉」這則新聞重不重要?理論上,這則新聞是台灣民眾「需要知道」的新聞,因為百分之八、九十以上的民眾不知道什麼是「任務型國代選舉」!但是倘若電視台找一位憲政專家來跟大家講解何謂「任務型國代選舉」,那我告訴您,那段新聞的收視率一定是趨近於0。

天下沒有一個電視台老闆可以承受「經常性」的收視率掛蛋。收視率掛蛋、業績也就一起掛蛋、電視台一起跟著完蛋!然後大家相約蓮霧樹下,去蘇州賣鹹鴨蛋。

看到這裡,您還覺得媒體人都是王九蛋嗎?媒體人如果是王九蛋,那用收視率來引領他們新聞、節目走向的觀眾朋友才是罪加一等的王十蛋!這群王九蛋也知道自己的新聞爛、節目爛、通通一團爛!但無奈的就是觀眾喜歡看,那我們該能怎麼辦?為了業績不掛蛋,我們只好繼續新聞爛、節目爛、通通一團爛、用心扮演王九蛋!

王八蛋政客喜歡操弄王九蛋媒體,王九蛋媒體必須討好王十蛋觀眾。王十蛋觀眾可以決定王八蛋政客在下次選舉,是否還能扮演王八蛋。

由此可知,所有亂象的關鍵就在王十蛋-我們這群觀眾朋友、廣大民眾的身上。

如果我們覺得新聞爛、我們可以選擇不看!如果我們覺得節目爛,我們也可以選擇不看!千萬不要看著爛新聞、臭節目,邊罵邊看、越罵越要看!那我們就永遠擺脫不了王十蛋的惡劣角色。那也由不得我們必須忍受王九蛋媒體與王八蛋政客對我們的蹂躪。

永遠都要聽著記者站在SNG車前面,告訴我們:「目前在我身後的事••••。」,永遠都要在電視機前面抱怨:「你生前、身後的事,關我屁事!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這群記者與SNG車東奔西走、來刻畫我對這世界的認知!」

倘若此時,你還不轉台,那你真的就是王十蛋了!
 
《本文為閻驊一千零一Yeah專欄第320集 連載七週年紀念號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