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記性向來是好到驚人,只要超過三天以上的事情(三天之內的事情通常都馬上忘記)我幾乎都可以牢記在心,而且還可以遠溯三十年之久。

也就是因為這個無聊的特異功能,所以我這陣子跟朋友聊起旅遊經驗時,我居然可以把我小學時代的遠足地點,如數家珍一般說了出來,著實把朋友嚇了一跳。

用現在的眼光來看,我的小學遠足地點實在是有夠小兒科,從頭到尾都在台北縣的範圍內(我住台北市),分別是新店、淡水、三峽、鶯歌等車程五十公里以內的地方,不過在我小學即將畢業的前夕,本校的遠足地點終於突破了五十公里的不成文限制、來到了台灣本島的最東端-三貂角。雖然三貂角還是在台北縣的範圍內,但是對我們而言,已經是一個劃時代的里程碑了。

這個劃時代的三貂角之旅是我小學遠足史上最難忘的經驗,不過並不是因為三貂角的景色多好,而是因為我們老師實在太會唬爛了!唬爛到令人印象深刻、終生難忘。

「各位同學,你們知道三貂角為什麼叫做三貂角嗎?那是因為很久很久以前,這裡出現了三隻很兇很兇的超級大貂(聽起來很像某藥酒的名稱?)危害鄉民,然後天神出現了,用大『腳』ㄚ把三隻貂踩扁、為民除害。」唬爛老師如是說。

「老師,你吹牛,三貂角的角是牛角的「角」,不是腳ㄚ的『腳』啦!」每位同學都急著反駁老師的唬爛。

老師聽了大家的反駁,有點氣急敗壞,但是又死鴨子嘴硬,非得將自己所讀過的童話故事、武俠小說瞎掰成「天神踩三貂」的無聊故事,還很矯情地用「大姐姐說故事」的幼稚腔調陳述,根本無視於本班同學已經有小部分男生長喉結、大部分女生用衛生棉的「轉大人」事實。

不過謊話多說幾遍,很可能就會變成事實、當謊話成為記憶之後,可能搖身一變成為真理。所以我想我們班上的同學大概現在還以為三貂角的名稱真的是出自「天神踩三貂」這個明顯是唬爛的童話故事。

在「天神踩三貂」這個爛故事問世十年之後,趁著某次與大學同學同遊東北角的機會,我又很好奇地問了大家這個三貂角名稱之謎的問題,他們的答覆倒還蠻一致的:「笨蛋,很多地名都是根據『象形』的原則,因為三貂角就是由三塊長得像貂的大石頭組成,所以才叫三貂角啊!」。雖然這個答案有點漫不經心,不過感覺起來卻是正確答案,儘管我從不覺得三貂角長得像貂。

距離「三塊像貂的大石頭」這個說法之後,輾轉又過了十年,趁著某次舉辦「千禧年看日出」活動的機會(註:台灣北部地區的第一道曙光就是照在三貂角),我居然第三度與三貂角結緣,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查到三貂角的名稱的真實由來。

有關三貂角的名稱由來可能要遠溯到大約四百年前,相傳西元一六二六年,西班牙人從菲律賓開了兩艘軍艦來台灣跟荷蘭人搶地盤,正好就在三貂角登陸,不過西班牙並不知道這裡的地名為何?於是索性將西班牙聖城:聖地牙哥(Santiego,註一)當作這裡的地名,還蓋了一個叫做聖地牙哥堡的迷你古堡以示紀念。後來的兩年,意猶未盡的西班牙人又陸續在台北蓋了聖薩爾瓦多城(今社寮島)與聖多明哥城(今淡水紅毛城)。

過了十幾年後,西班牙人跟荷蘭人在台灣打了一仗,西班牙打輸了,什麼都沒留下來。只留下一個聖地牙哥的地名,而這個地名被當地人用閩南語唸了幾百年,唸著唸著就唸成了三貂角,於是乎,這就是三貂角的名稱由來。

同理可證,幾百年前的西班牙人只要來到了搞不清楚的地方,幾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命名為聖地牙哥,所以才會造成日後「聖地牙哥滿天下」的狀況,像美國西岸的聖地牙哥、古巴大城聖地牙哥、墨西哥大城聖地牙哥、智利首都:聖地牙哥、菲律賓聖地牙哥幾乎都是搞不清楚地名的西班牙人所幹下的傑作。(註一)

不過這個聖地牙哥的故事跟袋鼠的命名典故相比,似乎又有點小巫見大巫,相傳幾百年前,英國人登陸澳洲,看到了從來沒見過的袋鼠,於是連忙問了當地土著:「這是什麼動物啊?」,土著回答說:「kangaroo」,從此之後袋鼠的英文名稱就叫kangaroo,不過經過了幾百年之後,大家才發現土著所講的kangaroo,原來就是「我也不知道」的意思。

如果您覺得袋鼠叫做kangaroo的典故很扯,那我想日本紅豆湯的故事或許就更扯了。

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過日本的紅豆湯?其實日本紅豆湯的湯頭味道跟我們平常喝的紅豆湯沒啥兩樣,唯一不同的是:日本紅豆湯裡面放著一顆大大白白、有點難消化的湯圓,而且日本人還習慣地用筷子來夾這個湯圓,實在是有夠奇怪!但是你知道日本紅豆湯的漢字叫做「善哉」嗎?

紅豆湯叫「善哉」?奇怪!怎麼跟佛教用語「我佛慈悲、善哉善哉」有點雷同呢?沒錯!這兩個善哉是一模一樣的。

話說日本江戶時代有一名男子,特地煮了一碗紅豆湯給當年聞名天下的一休和尚喝。一休和尚喝了之後覺得很好喝,當場就誇了一句:「此湯善哉。」。不過這位笨笨的男子明顯地解讀錯誤,還以為一休和尚特別幫紅豆湯取了一個新名字「善哉」,從此後大家以訛傳訛,所以日本的紅豆湯、豆沙湯圓之類的點心就統稱為「善哉」。

同理可證,如果一口氣點兩碗紅豆湯,應該跟老闆說聲:「善哉善哉。」也不為過吧?

註一:聖地牙哥位於西班牙西北部,是一個被稱為基督教三大聖地之一、擁有一千兩百年歷史的古城。聖地牙哥是為了紀念一個叫做雅各(牙哥)的聖人,他是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(另有一說,雅各是西班牙的守護神),雅各在西元四十二年被斬首之後,遺體流落到歐洲邊陲之地,過了八百年後,某位法國主教靠著神奇的星光指引,在西班牙找到雅各的遺骸,於是這個尋獲地點就命名為聖地牙哥。

《本文為閻驊的一千零一Yeah專欄第186集 》